“按我們民族的習慣，你們結婚后，一切風俗都得隨著我們，”曉燕的爸爸喝了一口蓋碗茶，慢慢地說著，“而且，你們去世后，我的姑娘和你的兒子也不能去披麻戴孝！”  
“這不可能，我的兒子兒媳必須給我披麻戴孝，否則，我養他們干嘛？”小董的爸爸也是個急性子。  
“如果不隨我們回族的風俗，這事就算了，”曉燕的父親態度很堅定。剛才還歡快的氣氛一下子僵持了下來，雙方的老人都沒有發言，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最后，鬧了個不歡而散。  
小董和曉燕都在同一個單位上班，共同的愛好，相同的追求，倆人從相識到相愛己達五年，也早到了淡婚論嫁的年齡，由于民族不同，雙方家長都一致反對，可結婚畢竟是兩個人的事，經倆人多次和雙方父母協商，才有了今天這個場面，雙方父母見個面，共商孩子們的婚事，可因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信仰。將倆人推向了萬丈深淵。  
剎那間江河逆轉，一對相戀的人，就要畫上句號。怎肯心甘？五年的情感怎能說斷就斷，曉燕跪在父母面前，求父母親放愛一條生路。母親說：“除非我死，否則永遠不可能。”父親卻說：“你要嫁給他，我們就和你斷絕關系，永世不相往來。”  
小董也苦求父母同意，父親說：“你要娶一個回族媳婦，除非我們死了，否則，妄想！”母親卻在一旁喑自流淚，看都不看他一眼。  
曉燕心碎了，哭著對小董說：“除了你，我一輩子不嫁。我等你，哪怕，從青絲，到白頭。”小董也淚流滿面地抱著她：“除了你，我誰也不娶，哪怕等到來世。”他們相約，一輩子不分開，永遠為對方堅守愛情。  
以后的歲月，他們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理父母的相逼，凡有人提親，他們都一一拒絕，他們心中的戀人只是對方。都發誓除非海枯石爛，永不變心，他們偷偷約會，背著雙方父母，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曉燕的父母一氣之下把她弄到了老家，  
從此后，女孩在南，男孩在北。別后的思念更加驗證了她們深深的愛情，每隔幾個月，他就會坐火車去找她，兩天兩夜的車程，每次都只買硬座票，就為省點錢為她買些補品。她太瘦了，他看著心疼。  
三十歲那年，小董突然來找她：“我們私奔吧，”原來，他母親去世了，他是獨子，父親給他跪下說：“兒子，你找個姑娘結婚吧，我求求你，為了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愛情，而斷了咱家的香火，不值啊！”為了讓他結婚，父親長跪不起！小董再次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車來找她，想和她一起私奔。  
曉燕沉默了。這份愛情，代價太大了，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愛情傷了父母親的心，這樣的固執雖然忠貞，但太自私！  
“不！”女孩說，“我做不到，你也沒那個權利，你必須照顧風燭殘年的老父親。而我也不能拋下自己的父母不管。去吧，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不怪你，為了你家的香火，也為了你的幸福，因為，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你的幸福，就是我最終的幸福。”  
男孩抱住她放聲痛哭，似杜鵑啼血嗚咽。他沒想到，自己心愛的姑娘這樣大度，為了他一家人的幸福，居然對愛放了手。他勸她：“你也結婚吧，別等我了，來生吧，來生，今生無緣相聚，來生我一定娶你。  
女孩搖搖頭：“此一生，再也難與他人相逢相知。我就似這棵垂柳，年年站在風中，祝福你！愛一個人，并非一定要擁有，而是給他最大的空間和自由。”  
臨走，小董送給曉燕一個玉觀音，珍貴的祖母綠，是他家的傳世珍寶。男孩說：“雖然不是價值連城，等你老了，不能動了，就把它賣掉，它，可以養著你！看到它，就是看到我了。”  
女孩撲入他的懷中慟哭，這個男人，連她的老年都想到了，怕她一個過不下去，把傳世珍寶給了她。這樣的愛，那怕只有短短數秒，也值了！這樣的愛誰又能舍得放手……  
曉燕送給小董一個香囊，里面是她的秀發，“這里自我們相愛時，每天掉下來的頭發，是我對你長長的思念，痛苦的愛。”兩人再次緊緊相擁，也許這是這一生最后的擁抱了，小董推了幾次，曉燕就是不放手。  
三年后，曉燕收到了小董的結婚請柬。  
她沒有去，哭了一天一夜，病倒在醫院里，躺了一個禮拜。  
兩個相愛的人相約永不再見，永不再聯系。不是心太恨，而是，善良的女孩想讓他把一顆心撲到家里，不要因為她的存在而傷了另一個女人的心。  
十年后的秋天，曉燕的帳戶上突然多出了三十萬元錢，“這是我所有的私房錢，送給你，我曾經深愛的燕子，活著我們無法雙宿雙飛，死后，我愿與你常相死守。”收到這條信息后，曉燕的心在滴血，她瘋了似的撥打小董的手機號，可耳旁響起的永遠是：“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己關機。”……  
從此，他們再無任何聯系，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真正的天各一方。曉燕恨父母的絕情，恨世俗的偏見，更恨自己的命運多變，她變得沉默寡言，不愿與任何人交往，雖然有很多追求的男子，可她的心里只住著一個人，那就是小董，她常說：“一個人心房再大，也不可能同時住進二個人。”  
不久，女孩的母親過世了，彌留之際，母親拉著她的手說：“孩子，爸爸、媽媽對不起你，耽誤了你的一生。現在我們也想通了，什么宗教信仰，只要兒女們真心相愛，才是最好的信仰，你去找他吧。”女孩哭了，這話，怎么不早說，如今，他已有妻有子，她還能去找他嗎？父母的相繼去世，更加劇了她的痛苦，她就象一只落單的燕子，孤單地生活在這個世上，要不是心里時常牽掛著他，她早己有結束生命的沖動。  
20年后，曉燕已經是快50歲的人了，頭發里有了銀絲，額頭上有了皺紋，她不再年輕，可是，她的心還是20多歲的樣子，她的心里，還是他，全是他。  
退休的第二天，她匆匆踏上列車，借旅游的名義去小董工作的地方，不為風景，只為那個魂牽夢繞的他。她不想打擾他的生活，只想探聽點他的消息，只想遠遠地看看他，那怕只看一眼，也心滿意足了。  
在原單位，她找到了當時的領導，“你走后他一直是單身，第三年，單位休檢，他被查出直腸癌，做完手術后，他堅持上班，他怕癌細胞轉移，更怕耽誤你一生的幸福，也為了讓你忘了他，小董以結婚的名議給你發了請柬，他知道你不會來。從此，他象變了個人似地，拼命工作，多次得到上級部門的獎勵和提拔，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為救持刀搶劫下的母女，他犧牲了，臨走，委托我將他的所有存款都寄給你。他說這一生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最對不起的也是你。”領導嘆了一口氣說著，眼眶里分明滾動著傷感的淚，怕被曉燕看見，他轉過了身。  
曉燕早已哭成了淚人，也不知是怎么和領導告別的，出來后，費了很大的周折她才找到了小董的老家，在小董的墳前說了一夜，哭了一夜，天亮時，見到了前來給兒子上墳的父親，老人家滿頭白發，柱著拐杖，彎著腰，走幾步，就咳嗽半天。見到曉燕時，老人半天沒反應過來，  
“爸爸，我是曉燕啊，我打算看完他就去看你的。”曉燕扶著老人的胳膊，溫柔的說。  
“難為你了，孩子，我兒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老人滿臉淚痕。  
來年夏初，公園里一個清瘦的中年女子，推著輪椅上的白發老人，她倆就是曉燕和小董的父親，那天，曉燕給小董上完墳后，就接小董的父親進了城，從此，兩人相依為命，共同生活在一起，曉燕在墳前發了誓，“生為小董人，死為董家魂。”并保證用余生來替小董照料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