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壬寅虎年臘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過年的氣氛一天一天濃郁起來，可怎么總是感覺到已不比從前。曾經的年味那是兒時深深的記憶。經年已去，記憶里的過往化做云煙，飄散在風雨中。

時光流逝，歲月如梭。周末，節日，時間充裕，一切都在從容淡定中進行著。

一如往常的周末，比工作日晚起床一會兒，活動完，在寂靜的室內，默默地看書，讓時間滑過文字，讓文字蘊涵的故事在時光如水里緩緩流淌。

流淌的故事，流淌著記憶。記憶里的過往，或悲或喜，已是故事。有片段或許已經支離破碎，無法還原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卻總是在記憶里不時閃現。

閃現著的片段，不僅僅是一個個孤獨的時光碎片，它們應該是某個瞬間的集合，在記憶里沉淀著光陰的故事。

入夜，時光依然緩緩流淌，在如歌的歲月從不停歇，我在文字間尋覓著，尋覓著過往……

習慣了早睡，那文字里的過往，記憶中的碎片便在夢里，慢慢挼成一幅畫。

兒時的過往，記憶里的碎片，每每閃現，但都無法拼成一個曾經故事。這個周末、節日的夜晚，能否讓它們北方的小年里游到南方的小年，在夢里呈現出了一個遠去了的故事。

一頭秦川牛，拉著步犁在田里緩緩前行，滿臉滄桑的扶犁的把式左手舉鞭，右手握著犁把，這是一個典型的關中漢子，嘴里含著一拃長的煙鍋袋（記憶里平常忙碌的人的煙袋鍋總是很短，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春秋里戴著瓜皮帽、留著山羊胡須的爺爺輩的人才會順著后脊梁從領口插一桿長長的煙袋鍋，那裝煙的繡著各種圖案的袋子則在背后伴著雙手后抄悠悠的腳步如鐘擺一來一往），煙鍋里已沒有了一明一暗的煙火，懸著的煙袋已經看不出曾經的圖案，在把式的嘴角左右擺動，好像是打著節奏。

拉犁的牛，沉穩的腳步伴著把式的吆喝緩緩前行。把式的左手仿佛凝固在空中，鞭稍在前行中顫抖著，這應該是只是一個象征，鞭子不會輕易落在牛身。把式的右手握著犁把在前行中起伏，把式含著煙鍋的嘴里斷斷續續發出“喔喔”的吆喝，似乎催促著牛用力，又似乎夸贊著牛穩穩的用力，腳下的泥土隨著犁的前行，順著逼斗（過去步犁的鐵鏵上的一個部件，裝在鏵的后上部，是一個帶弧的有缺口的滿月形的鑄件，主要是讓鏵翻起的泥土朝著犁的右后方翻卷過去）翻卷過去側身成行，犁溝里只有鏵尾的兩翼隱現著。

一趟一趟往復，一犁一犁耕過，收獲過了的土地轉身化成一行一行的犁溝重疊，如一層一層漣漪涌過。表面風干的土地，呈現出黑黝黝的波光粼粼的水面。這是土地的翻身，也是養分的深覆。

每一次折返，把式牽韁吆喝，牛習慣性地轉身，走向下一個回合。久久深入土地與泥土擁抱過的鏵身，這一刻在陽光下閃耀著銀光，算是一個亮相，一次舒展身姿。人與生靈自然流暢地配合著，一步步移動于大地間，沐浴著自然風光，耕耘著下一季的希望。

兒時一回回目睹這景象，只覺得土地的變幻好看，只知道耕地的艱辛，無法體會其中所蘊含的道理。而今，天命已過，我感悟到了，那是為一粒粒的種子，準備著它們發芽、成長的空間，讓種子，在墑足肥豐的泥土里，隨著時光的變換來一個華麗的轉身，呈現出他們本來的風采，為耕耘者奉獻出果實做著鋪墊。

歲月靜好，時光不老。過往在記憶里沉淀，記憶在光陰里升華。記憶里時常閃現出的畫面隱約在提示著什么。我感悟到了，看似平常的一個一個動作，如犁鏵穿過泥土，簡單的重復，一壟一壟穿過，你看不到堅強的鏵尖，還有它飽滿的腹部肌肉，只有從逼斗不斷翻滾出的泥土和它一隱一現的尾翼，它黙黙地穿過泥土，讓收獲之后的土地疏松、讓日月的光華深埋地下，迎接下一個生命的萃變，下一個收獲季的到來。

腕上的手環顫動起來，起床的時候到了，夢里我從北方的小年，游走到南方的小年，從夢境里醒來，夢里的景象靜止在腦海里，我想，如果我擅長丹青，就會有一幅圖畫讓我把記憶里的過往呈現，分享給大家。

繼而又想，一幅圖畫有的只是靜止的畫面，只能任由觀看者發揮自己的想象，年齡如我的觀看者或許有如我的經歷，或許會有如我的感受。若是年紀輕點的或更小的人，他們沒有了那個時代的經歷，他們能否明白畫面要表達什么嗎？！他們會有什么樣的感想？！我不想思考，我不敢思考。

我想，還是讓這夢里的景象永遠地留在記憶里，我對它的感悟就是永恒的。在合適的時候，遇到合適的人，我可以把它一次次轉述出來，讓我的永恒的感受永恒。

我想，這個夢里的景象應該命名為，“當鐵鏵穿過厚重的泥土”，讓我永恒地感受一個生命在厚重的泥土里成長。